第六十四章 切糕公案

作者: 半壶春 字数:1800

  自陈青归家,薛太妃的病倒是如抽丝,见天的看着好起来,他也曾暗暗思索,这一病是不是母妃使得苦肉计,想到此又恨不能多扇自己两巴掌,如果母妃要靠这样才能使他回家,那自己有是不是太不孝了呢。

  这样想着,自己倒不如那挂名的妻妾了,于是也只能满怀愧疚,见天下了衙门便坐上王府来的马车,回到家亲自捧了那难闻的苦药汤子碗,却时时心慌走神,想着韩晨为何连衙门也不来,是否身体又出来状况?

  这样心焦了半个月,薛太妃终于大安,精神抖擞的被医师宣布痊愈,这天便风风火火在厨房足忙了半日,做的却全是陈青爱吃的。

  陈青一回家,便见一桌好菜,母亲神采笑脸,周氏倒满酒,母亲殷勤备至的夹了满碗好菜,母妃痊愈,这自然是他喜上眉梢的事儿,更添了妄想,一心想着明日便奔回小院儿。

  酒足饭饱,陈青却有些醉了,晕乎乎被周氏扶走,落在薛氏眼里,竟生出几分委屈,便听薛太妃握着她手安慰“总要有个顺序,先是瑶儿,后是你,放心姑母不会亏待了谁,生下的不都是我孙儿。”

  薛氏弟妹,呐呐点头,她终是屈服了,淮阳王侧妃这个身份,就如同他虽陈青虽然无爱,但也再不想守着那一幅幅丹青熬过长夜,就如同这世上极少数人的情尾生抱柱,大多的爱叶公好龙。

  又有谁能想这立志做尾生的人,一觉醒来,做了狂徒,晨光灰暗下,那女子只穿一身单衣,坐在镜前画眉,镜中看到醒来的陈青,低头轻轻喊一声夫君。

  他昏沉沉,呐呐不得言,许久才憋出一句“我们这……”

  周明瑶微微点头,道“我们本就是夫妻。”

  她在笃定的告诉淮阳王这样一个事实,周氏与陈青才是夫妻,同床共枕,生儿育女,礼之自然。

  但陈青却整了衣衫,对他拱手,深深一拜,转身就走,那一线留影之决绝,惊了故作淡定的她,落了手中的黛墨,嗤嗤嘲笑。

  陈青进门时,韩晨正出门,时初冬天寒,他穿了一身灰白锦,被他迎面揽入怀,韩晨微愣,复一笑问“太妃好了?”

  他点头,以他看不见的角度,韩晨忽然低头嗅了嗅他肩上一股暗暗的幽香,打趣语气道“这味道,是女子才用的香粉吧,淡缓而沉,你这样风里过来也不散,看来用料考究。”

  陈青一心虚,忙扶住他肩膀,低头许久才呐呐,低声一句“对不起。”

  韩晨自然不觉得太妃会轻易放过他,可是刚才还真只是觉得他们被迫同房,今见他这样,便也沉了沉心,稳了稳语气,恰到好处笑容,问“是薛氏,还是周氏呢?”

  他像个打了盗窃官司的孩子,不敢看他,却急忙解释“我……母妃痊愈,做了好菜,我喝多了,之前,之前我们都是分开睡的,阿满你相信我。”

  他家阿满终于真心笑起来,却是因为他此刻模样好笑,活像个偷吃的情人,被家里小娘子抓个正着,却还是个第一次出去鬼混的愣头青模样,他笑着摆正他低垂的脑袋,四目相对,幸好他眼底并无许多伤心。

  他问“怕什么,我又没说不信。”

  于是他再次被他的大度打败,自惭形秽道“我常听人说,这等事不能太大度,你这样会让我摸不清,会让我以为你永远不会离开我,这样对你也不公平。”

  他笑起来,看笑话一样看他,顺着耳朵听外面切糕的叫卖声,然后对陈青说“我虽吃过了,却还想着外头枣泥切糕,四哥卖一块与我赔罪吧。”

  因着韩晨从来不爱甜,况还是这域外传来甜死人的早食,程青迷迷糊糊跟来,追上卖糕人的担子。

  却说卖切糕的今天撞大运,凭白来了一双贵公子,给了一锭银,却只切了一块糕,那灰衣小公子却还对切了两半,递给那玄袍公子,笑得很是晃眼,问他“你可是这切糕?”

  那公子一愣,也笑,使劲儿咬一口那糕道“我若再做切糕,那你便切了我吧。”

  所以人世间谁还没个奇遇,就比如这位卖切糕的大哥,谁曾想仗朝之年,还真有幸入了金銮殿,一口切糕得了个天下第一糕,赏黄金百两,终于圆了毕生好梦,开了一家闻名环宇字号。

  此后见了谁都能骄傲的说上一大篇,关于那位少相和陛下的年少风采,语笑音容,说他们如何,如何爱自己这一手切糕的手艺,惹得周围桂花糕,杏仁糕,蓉片糕,多么眼红,多少不忿,这堂堂陈国的天下第一糕,怎么是个外来甜糕,却还要说富贵有命,这天下第一糕,原本天天做糕,卖糕,将手艺交给三儿子,八十的人,手脚却还利索,看起来足有人瑞的盼头呢。

  一朝富贵,不做糕,还有丫鬟,出门有马车,三儿子殷勤周到,争先恐后,没个一二年,脑满肠肥,一个脑充血便过去了,尸骨未寒,三儿子,三儿媳大战,抢金子,抢招牌,直打到衙门口,还揪着头发不放。

  后衙门不能断御赐的招牌,便上书启陛下,却更悲催,上书第二天便是丧钟响,后才有供桌上出了三块天下第一糕笑话。

  那一年陈青74岁,守这天下足47年,终使得天下归心,海晏河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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