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3章 沉沦的灵魂(2)

作者: 宇靖宇斐 字数:2435

  时间照样随着世界的流动缓缓流逝。

  她在美国定居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年八个月。看似漫长,却是短暂的瞬间;看似云淡风轻,却繁衍了无可比拟的沉重意味。

  已经两年了。两年不多不少,却漫过了许多事情。她对程落晟的眷念,那些年少轻狂的悸动,失意崩溃的心绪,还有那奋不顾身的裁了进去,尽是被时光温柔包裹的棱角——她的年华和青春。

  都逝去了好久好久。就好像,那些青春都变得恍惚,那些疼痛都变得遥不可及。但在更阑人静的时候,却又似脱离不开的浮云不停地与她缱绻,成了永固的沉重牵绊。

  今日照样上完了课。

  往学府大门走去,她不讶异地发现周遭的学者们都用着不可比拟的嘲讽目光睨着她。初始的时候,她会认为这些目光实在太暴露过分,把她的所有伤疤和不堪都无所遁形地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览无遗。然而现在,她麻木得彻底了。

  既然她的姿态不需要伪装得倨傲,不需要维持以往的美丽,她还计较这么多有什么用。倒不如把这些目光当成死不瞑目的眼神,他们爱怎么看是他们的事,只要别犯着她就行了。

  不过今天特别异常。

  那些女生看着她的目光不仅仅只有讽刺,最多的还是一抹嫉妒的狠光。她往前快步走去,便看见了原因。

  赵城大咧咧地伫立在黑色有型自行车旁,冷风缭绕,他不羁的散发有着脱俗的魅力,滑落在他的侧脸上,淡泊的,隽秀的。他是个天生就长得好看的人,只不过身为当事者的他却不甚在意。

  他可是这学府越了四个学级的学霸,已经获得了毕业文凭,现在就读硕士系。出了名的冷峻容颜,注定了他是个风光人物,不免会受到无数女士的爱慕眼光。这本就是现实人们对爱的首要憧憬条件,没样貌没能力便注定在这冷寂的世界如烂泥地遭到人们的忽视。

  这,还是林衾玦领悟感受最多的事。

  此时此刻,他的黑眸,他俊挺的身子,都只对着那个女孩的方向。

  林衾玦的方向。不移动丝毫,不颤动丝毫,岿然不动。

  她笑了笑,笑意有些无奈,走向他的自行车:“今天怎么来了?”

  赵城淡淡地笑,意味不明的笑容有些令人眩目,不过却很快恢复了冷淡的弧度。

  “怎么,不欢迎我?”

  “是啊,你没看见那些女孩的目光差点杀了我吗?”

  他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下:“那就以眼还眼。”

  她笑得得意:“我不想当杀人犯,不如你帮我担上这个责任。”

  没有犹豫地,他点了点头,声音轻得如鸿毛,却坚烈得莫名。他说,好。隐隐的回音就如永不消弥的弦音,在她的耳畔缭绕缱绻,跃动着仅属于它的温度。

  “走吧。”

  他轻执起她的手,放在他的腰上,随即在众人欣羡的目光中踩了自行车,往前方的柏林街道漫去。

  林衾玦自然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,不需要任何的乔装,只要是他,她就可以坦然地面对自己,还有他。这种安然感林慕铭也曾经给予她,但却都是截然不同的感觉。

  世界上的定义回绕着繁杂的循环定律,实在太多了。但她清晰地明白,她的年华总共路过了三个少年,而他们都是她生命最重要的驻留者。

  不过这一切,都物是人非。她已无力再提起,也没那个资格去追究往事。

  赵城的自行车是往没有雪地覆盖的道路上漫过,悠然的踏车声,就像他给予人们的感觉一致,冷却踏实。

  这两年来他们度过无数个瞬间,她可以自然地在他的怀抱,可以自然地与他亲密相处。甚至于,可以接纳着他细碎的吻。可是,没有心动。

  她的心弦,不曾颤动过一分一毫。那些频率,那些失速,都统统给予了一个叫程落晟的少年。

  有时候她很不明白赵城这个人,他可以冷淡得刻意,也可以冷淡得自然。她于他,究竟存了什么样的意义,而她又有什么值得他去为自己铺展一个新的人生。

  当初她来到美国这个陌生的国度,她曾直言不讳地问他这个问题。

  他只给予她言简意骇的答案:“我说过了原因,在钢琴比赛那日。”

  她曾想再度问下去,但却被他陡然表露出来的落寂眼神给震慑得无地自容。那是淡淡的龟裂,是黑魆魆的寒潭,寥落得分明。

  不知怎的,她就是知道,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叫赵城的少年唯一会表露出的脆弱,尽是放映在他的瞳孔里。

  眼睛是灵魂的窗口,说的就是他的眼眸。深暗得令人心悸和刻骨,一旦表露出一丝脆弱,便会给予她深重的打击。

  是的,当时这个眼神就是在控诉她,她背叛放弃了他,就在钢琴比赛那日。她,彻彻底底地把他和她辛辛苦苦的作品都全然作废,成了讽刺的笑话。

  所以,她没那个资格去问下去。但这两年,他没再向她提起这件事,就像那两年的光阴从未出现过那件事情,也从没那段碧玉年华的存在。

  但她怎会忘记她的碧玉年华。她怎能忘记所有的一切,包括初见这个特殊少年的那一刻,她也永远都无法忘怀。初见之时,他给她的招呼就是——转过头看向窗外。视线都吝啬得不给予她一丝。

  她扑哧一笑。

  骑着自行车的赵城转过头,看着她:“怎么了?”

  她哑然失笑,拍打他的肩头:“看清路途,别让我随你一起陪葬在这条道路。”

  他转过头,没回答她的话语。给予她冷淡的背影当作回答,就是他的习惯性动作,就好像自己的脸正贴着冷得发颤的屁股,如此地让人气恼且无奈。

  就这样悠荡了一段时间,她才发现这不是通往回家的路径。

  “我们到底是去哪里啊?”

  他又转过头来,嘴角却噙着了醉人心魂的笑容:“你忘了。”是陈述句,而不是疑问句。对任何回答和事物都稳操把握的他,永远都有信心和魅力所在,无疑是世上最澄澈的亮点。

  她也认为这样的他让人无法移开视线,也因为这样的他,让她深深恍惚:自己曾经是烧得什么香,怎么会让她遇见个如此特殊怪异的冷淡怪人。但这怪人,偏偏就是长得风光无限。

  “我究竟忘了什么?”她反问。

  “你忘了吗?”他用的是疑问句。

  她无言。

  他回头,摸摸她的头。

  “今天是你的生日啊。”

  可是,这语气和声音的拿捏度,却让她想起了林慕铭。

  她以为只要尽量略过那段年华,便可以忘记那些余烬所带来的残余温度。却发现,曾热过的温度终究是不会淡泊。

  被鲜血包裹的年华再度地、响当当地提醒她——她恨着林慕铭,从身到心实足地恨着他。恨着他曾经的欺瞒,恨着他就是让她的姿态无所遁形地破碎的罪魁祸首。

  她恨他,也成功恨到了他。

  但两年成功地过去了,再怎么恨都成了无济于事的浮水,所以她不再提及这个男人。

  因为那些年华,都过去了。现在只有赵城和她,是她大学年华的点缀者。

  “是啊,今天……又是我的生日。”

  她又在恍惚的岁月中,大了一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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